导读

　　新闻业与教育业一直有合作的传统，但是深度的产教融合尚未形成气候。BBC、CNN、美联社等英美媒体近年来在这方面有一些新举措，包括加大教育类报道、提供内容资源供教学使用、通过科研合作共同解决新闻业面临的难题等。

产教融合指产业与教育的深度、有机合作，通过优势互补、资源共享、协同育人和联合研创，既有助于提升教育行业人才培养的质量，更有利于满足产业的人才需求和长远发展。2022年1月，国务院印发的《“十四五”数字经济发展规划》明确提出“支持企业与院校共建一批现代产业学院、联合实验室、实习基地等，发展订单制、现代学徒制等多元化人才培养模式”。[1]就传媒产业而言，产教融合即媒体以内容资源、人力资源、技术资源、设备资源乃至资金投入等方式融入各类专业院校，院校与媒体无缝对接，共同培养下一代传媒人，协作解决当前乃至未来新闻业面临的难题和挑战。尽管中国媒体与高校的合作由来已久，也做了融合机制及内容和形式上的探索，取得了一些成果，但是，在合作的深度和广度上仍有较大的提升空间。英美媒体近年来在这方面有颇多尝试，既包括由外而内地加大教育类报道，也包括由内而外地直接提供内容资源供教学使用，还在新闻创新方面向高校抛出了橄榄枝。本文在产教融合的视角下探讨英美媒体与高校深化合作的思路与经验，以供我国同行参考借鉴。

产教融合对传媒业和教育业的意义

“产教融合”不同于“校企合作”。从主体的完整性看，前者则更强调“融”，即通过资源、人力、资金等方面的深入对接，实现共同发展，两个主体更密切地融通在一起；后者则意指两个不同主体之间的优势互补、互通有无、互利互惠。从主体的能动性看，前者把“产”置于“教”之前，指的是用产业拉动教育，产业起到引领作用；而后者把“校”放在前面，突出学校的主导地位，企业的地位略显被动。产教融合是校企合作发展的新阶段，因为产业既是学校教育的需求方和动力源，也是学校教育的出口终端，学校教育的目的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培养人才，而大部分人才最终要到产业中就业开始职业生涯。

对于新传播生态环境下求新求变的媒体行业来说，年轻的优秀人才是创新的来源和不竭动力，而产教融合对传媒行业来说意味着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供给。早在2005年，美国纽约卡内基基金会和耐特基金会就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哥伦比亚大学、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等五所院校共同宣布启动“卡内基-耐特未来新闻学教育计划”。该计划中的重要一项内容就是“新闻21孵化器计划”，要求学生参与被媒体忽视的重大题材的调查性报道，请媒体专家修改指导，最终通过全国性的媒体平台发布。美国ABC新闻网的资深记者、编辑、制片人等就曾参与指导学生实习实践。还有一项内容是请媒体从业者、政府及社会各界人士给新闻教学提意见和建议，创新传播模式和新闻文体，吸引年轻人回归大众媒体等。[2]在英国的调研发现，BBC拥有英国广播公司学院，专门开展在职教育，下设制作、新闻和管理三个分院。伦敦大学、卡迪夫大学等高校的媒体类专业均聘请了业界著名记者和编辑担任授课老师，教授实践类课程。[3]可见，美、英等国的新闻传播学教育长久以来就有产教融合的传统，在这方面有持续性的探索和努力。

对教育行业而言，产教融合针对的是产学脱节、培养方案滞后、师资结构不合理等问题，国内学界的相关探讨集中在人才培养模式的更新升级上。讨论的议题包括通过走产教融合发展道路破解专业学位研究生联合培养基地建设的瓶颈[4]，人才培养的角色重塑与路径优化[5]，产教双向进入、共创共建和探索1+X证书机制[6]等。更多学者从职业教育角度探讨产教融合的意义，重要的观点包括以产教融合为办学模式的职业教育对我国产业结构升级具有战略意义[7]，产教融合是职业教育机制改革的重要内容[8]等。尽管传媒业与高校的合作由来已久，但是从产教融合的视角探讨二者之间合作机制的文章并不多见，大多是地方高校新闻传播学类专业的个别尝试，缺乏对国外媒体和高校最新产教融合思路的引介和借鉴。

聚焦：打造教育新闻报道网

教育行业一直是新闻业的一个报道领域，但是，比起政治、经济类报道而言，教育新闻的重要性常常略逊一筹。近期美国媒体提升了对教育类新闻的重视程度，以美联社为代表的新闻机构开始打造教育新闻报道网，致力于加强教育新闻生态系统。据了解，美联社将创建一个新的报道网络，旨在提升美联社教育报道的质量，并强化整个新闻行业的教育报道。在纽约卡内基公司的资助下，美联社教育报道网络将在未来两年内开展新闻报道，评估新冠肺炎疫情对美国教育系统和学生造成的长期影响。该团队将与美国当地新闻媒体和教育新闻机构密切合作，寻找合作和分享报道的机会，并将当地记者与健康和经济记者、所有50个州的美联社记者、地方和国家政策制定者以及相关领域的专家联系起来。美联社高级副总裁兼执行编辑朱莉·佩斯（Julie Pace）表示，这是一项雄心勃勃的国家计划，将显著加强教育新闻生态系统，它将增加美联社成员新闻机构可获得的报道的数量和质量，并扩大专业非营利机构的覆盖面和能力。美联社将增加三个职位，包括新闻总监、问责记者和数据记者，他们将与现有的教育团队密切合作，制作网络报道。[9]

美联社此举的用意，可以从三个方面来剖析。一是敏锐地嗅到了新冠肺炎疫情给美国教育行业带来的巨大变化和深远影响，试图通过新闻报道来记录这一历史性转变，特别是美国学校对教育不平等现象的应对，未来可能会成为美联社报道的一个重要议题。二是进一步加强全国与地方新闻报道网络的联动，尝试通过深挖教育行业新闻这一块富矿，重构和夯实美联社这一新闻合作社的运营模式，不仅为其成员提供更丰富的新闻报道，还进一步提供报道工具，助力地方媒体在区域媒体市场获得成功。三是通过深入而广泛的报道，寻找与教育界产教融合的各种可能性，为美联社的基业长青培育新生力量，这也是具有“教学医院”（teaching hospital）传统的美国媒体行业一直努力的方向。

融入：媒体资源进课堂

“教学医院”这一概念被广泛应用于新闻教育领域，代表了通过提供额外资源助力学生创造实践产品，从而改革新闻教育的尝试。[10]美国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自主创办《密苏里人报》、商业电视台KOMUA-TV、杂志VOX及融媒体新闻室MDN等真实情境实习场[11]就是典范。另一种“教学医院”模式是新闻机构以自有资源赋能新闻学院，使业界与学界无缝对接，学生直接接触真实新闻素材并进行实操实训。美国许多新闻机构都与高校开展类似合作，CNN新闻资源（CNN Newsource）进课堂就是例证。据了解，CNN为高校免费提供数百家地方电视台生产的视频素材，供新闻专业教学使用。CNN新闻资源内容包括CNN各分支机构及地方新闻合作伙伴生产的全国新闻和国际新闻，主题涵盖医药、体育、商业、科学、技术和娱乐，内容形式包括视频、各种类型的声音、文稿等。学生可以应用这些素材学习制作新闻节目，供校园电视频道及其他非商业电视台使用。实践经验和新闻编辑技能对于希望进入电视新闻领域工作的新闻学专业学生而言是无价之宝。通过使用CNN新闻资源，学生将学会制作新闻广播，撰写视频稿件，使用声音元素，把全国新闻和国际新闻地方化，练习编辑技巧等。[12]

新闻传播学是一门突出强调实践性的学科，新闻敏感和实操能力是必备素质。知名媒体新闻资源的融入，不仅使学生在“象牙塔”中模拟真实新闻环境，训练对新闻的认知、理解和判断能力，而且使学生有机会用真实媒体行业的原始素材和新闻成品开展动手操作训练，大大缩短了学校与媒体行业的距离。反之，媒体的品牌也通过资源融入在年轻新闻学子的内心扎根，媒体使用习惯和品牌忠诚度均在潜移默化中形成，在传播充裕的时代于校园中抢占先机，有利于媒体的长远发展和后备人才的不断加入。

合作：与高校共同开展传媒创新研究

另一种媒体与高校合作的创新方式是共同开展研究，以解决新闻业当前面临的棘手问题。媒体看中的是高校中思维活跃、充满创意的年轻研究者们，并且乐于尝试跨学科、跨专业的合作。以BBC为例，近年来通过举办“大学挑战赛”从高校收获了不少“金点子”。BBC新闻实验室把尝试解决的核心问题提给帝国理工学院和牛津大学的博士生，例如，如何既履行BBC的公共服务职责，又满足用户的个性化体验？如何提升BBC的公信力？如何证明BBC是公正的？如何让BBC的记者深入了解受众是如何思考的？[13]在提出这些问题的同时，BBC把近期实验室成果也提供给博士生，和他们讨论如何共同开展实验，解决这些问题。

受BBC新闻实验室的“图形叙事”（Graphical Storytelling）项目启发，一个博士生团队试图通过创建新闻报道的单一视觉表达来应对新闻公正性的挑战。实验包括合并两个图像以形成一个新图像，并将单个图像分解为组成它的各种颜色。他们的目标是以最佳方式在概率分布之间进行插值：沿着最短路径连续进行插值，包括一种颜色转移算法，以将一幅图像的主题应用于另一幅图像中的物体。他们希望把它用作报道的快速视觉摘要，以供喜欢图像而不是文本的观众使用，并且实现新图像创建的自动化，把记者从机械劳动中解放出来。另一个博士生团队受BBC新闻实验室的BeX项目启发，着眼于提高非英语母语人士的国内新闻报道可读性。他们假定从英语到另一种语言的第一次机器翻译代表非英语母语人士对新闻报道的理解，还假设原始文本和输出文本中的大量差异指向歧义，使非英语母语人士更难理解报道。分数是通过使用反向翻译来计算的，这涉及将原始文本自动翻译成另一种语言，然后将结果再次翻译回原语言。该团队利用他们的数据科学技能测试了三种不同的算法，这些算法可以计算流程中每个输入和输出报道之间的相似性。他们使用了来自卫报的开源英语报道数据库，并计算了整个数据库被翻译成多种语言时的平均相似度得分。[14]从实验的效果来看，媒体已经完成的实验给高校的研究团队提供了灵感，而高校的研究团队又为媒体解决现实难题贡献了新思路。

帝国理工学院随机系统数学CDT联合主任托马斯·卡斯（Thomas Cass）博士表示，通过与BBC合作开展这个项目，学生获得了宝贵的经验，这将支持他们成长为成熟、敬业的研究人员。BBC新闻实验室与世界各地的学术、非营利和商业机构建立合作伙伴关系，计划举办更多的大学挑战赛，旨在将计算机科学和新闻专业的学生聚集在一起，为解决新闻媒体中的现实问题提供创意。[15]

启  示

中国新闻业和教育业的产教融合也有一些积极举措。例如，中国的新闻学院经常收到来自媒体的资金或内容资源捐赠，比如人民网先后在中国人民大学、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多所高校及院系设立人民网奖学金，力量体育唯一官网力量体育唯一官网收到中国日报社赠阅的报纸。也有一些来自新华社、人民日报社等媒体的资深编辑、记者参与新闻院校的实务教学工作，使学生有机会感受新闻实战案例，能力迅速提升。但是，包括新闻素材和成品在内的新闻资源还较少进入中国新闻院校的课堂，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缺失和遗憾。新闻采访与写作、融合新闻学、全媒体国际传播实务等课程只能依靠教师广泛搜集、积累教学案例和素材，缺乏系统性和完整性。媒体和高校合作开展的新闻创新项目更是凤毛麟角，尚未形成气候。

未来，中国媒体也可以把教育类新闻的盘子做大，一方面多维度深耕教育富矿，从中央到地方、从高等教育到初等教育，与各校宣传部门联合，全方位立体式报道；另一方面为产教融合寻找突破点，把握新科技带来的教育和传媒行业变革契机。媒体融入高校的形式可以尝试在多媒体采编系统开放教育端口，供高校新闻实务教学使用；把媒体的演播室变成教室，供相关专业学生观摩学习和实操训练；在高校建立学生记者站，从年轻人的视角报道新闻等。通过各种方式的资源融入，使学生有机会亲临新闻一线，使用前沿传播科技，在实践中锤炼业务能力。在科研创新方面，高校可以更多地发挥引领作用，通过开展交叉学科研究，推动传播技术、新闻形态、效果评估类科研成果转化为实践应用，打通学界和业界的屏障，把高校中的实验室变成业界创新的试验田。

【文章刊于《青年记者》2022年第9期】

本文引用格式参考：

刘滢.产教融合视角下的英美媒体实践与科研创新[J].青年记者,2022(09):94-96.